林子大。

有些人关注后就跟死了一样。

雷安‖房子。

天黑的透彻,难得的星子零零碎碎,公交车的末班关了门就急匆匆碾过积水,大概是司机比乘客还要回家心切。所有人都归心似箭。

然而就是有人不急。

走廊内的灯坏了个干净,雷狮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晃荡着半易拉罐的啤酒,他边走边挂断了电话,最后一点亮光被摁灭。他把手机和手一同装进口袋,开始用脚敲门。态度一如既往蛮不讲理,他知道会有人给他开门。——虽然他晚归了两个小时还没有任何该有的愧疚,但这点屁事用雷狮自己的话解释就是老子是老板想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

门内传来跑动时拖鞋与地面拍击的声音,以及一声清亮的“来了。”嗓音平和,听起来还是个半大青年。然而雷狮权当没听见,又连着踹了几脚,木质防盗门响得如同装修,墙上的白灰掉下好几层。

如他所愿,门里那人的声音果然带上几分气急败坏,“听到了别敲了!”接着是钥匙捅进锁眼,一连串快速熟练的开锁声。

门开了,开门的安迷修脸上还带着没消去的怒气。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尴尬年纪在他身上只显露明亮的一面,室内的暖光从他身后投来,填满整个门口。雷狮眯上眼看他,手上的易拉罐不知不觉顿住了。

刚上大学的青年衬衫外罩着个米色的围裙,难得没打领带。下身直接套着个不到膝盖的老头裤,不出意外还是松紧带的,——这玩意儿雷狮一口气买了十条换着穿,安迷修说着不穿不穿到底还是穿了,舒坦。他整个人除了鼻梁上架着副度数可怜巴巴一两百的红框眼镜,直男得跟雷狮一样。

安迷修皱着眉,消去的怒气退化为埋怨,“雷狮,你就不能带一回钥匙吗?”
雷狮插兜里那只手摸了摸和手机挨着的钥匙,抬腿就往屋里走,浑身散发混球无赖的愉快气息。
“忘了。”

安迷修带上门,又劈手夺下啤酒,“你非要拆了这门板才罢休吗?”
雷狮把鞋蹬掉瞥了他一眼,“你非要戴着那傻逼眼镜吗?”

“我这眼镜到底是碍着您什么事了?”安迷修的眉毛从雷狮进来就没分开过,他带着火气哐当把啤酒摁在鞋柜上,拉起围裙下摆擦了擦手上的水,显然刚才还在厨房忙活。然而他把围裙拉过了头,同样米色的系带向一边歪去,带动着衬衫向左上移动,露出一块独属于年轻人的蜜色皮肤。

小屁孩儿。雷狮想。接着他拽着脱下的休闲西服搭在肩上,另外一只手绕过安迷修的脖子,托在耳后与后颈交接的地方,把这个目前比他矮十厘米的青年硬拉到跟前。他故意勾着头在安迷修脸前呼了口气,他还记得安迷修讨厌酒味。喝过酒的嗓子压得有点撩人。
“看着碍眼,亲着碍事。眼镜儿取掉,老子要亲你了。”

这绝对是个恶意的撩拨。眼镜上瞬间结了一层雾,一股子酒气熏得安迷修往后躲了躲,他回以极其熟练的嫌弃表情,“您先洗洗嘴吧,没事干喝什么酒。”

已经算得上青年的安迷修面不改色,再不是原来随便一撩拨就通红的脸皮。但雷狮那只等在那儿的手果不其然摸到了耳根开始攀升的热度,于是他的嘴角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提,接着被强行拉了下来。

小屁孩儿。他想。

然而他到底没忘记自己还在不爽,于是把不自觉愉快起来的情绪叠巴叠巴藏进下撇的嘴角,臭着脸提点对方一句,“小朋友,我们成年人是会借酒浇愁的。”

“你有什么好愁的,我才、”
“没有性生活。”

虽然浇的完全不是这个愁,但雷狮答得无比流畅,把安迷修剩下的话全堵了回去。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那对属于年轻人的绿眼睛在两个层面上都清澈至极,不论颜色还是心绪。它们先是表达震惊,又过渡为小于羞恼的情绪,毫不遮掩,看得分明。但它们太过干净,对视的时候反而令雷狮有点厌倦,或者说索然无味。

这小孩儿的一切他都掌握了,但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从安迷修这儿找乐子。比如安迷修扫掉雷狮的手,又被他拽住手腕。
“……你松手。”
“我要是不松呢?”

安迷修这回终于受不了他,飞红上耳,掏空了脑子里的词汇烦不胜烦地打算喊个狠话,“那你就拉着!”

“哦。那我要是还想干点别的呢?”
“我就要采取一些正当防卫了。”
“那我就要回以一些不当行为了。”
“雷狮,您脑子里除了这些东西就没有别的了吗?”

雷狮扯扯嘴角,直接低头咬住安迷修的下唇,才吮吻了没两下就步入正题,他趁着对方没缓过神的空档长驱而入,舌尖舐过年轻人的舌侧,将其勾起熟络舔吻。身体最脆弱的部位相当于被控住,安迷修这才从震惊中回神,然而就在他不甘示弱准备回吻的时候,雷狮退了出去,附赠一个唇印唇的啄吻。——说是啄吻力度却大得他向后仰了几厘米,还故意吸出吧唧一声,以及之后恶劣的低笑。
“没了。”

安迷修张了张嘴,资历浅薄,愣是想不出怎么怼这个无赖。只好一拳奉送给他的胃部,低着头转身就往卧室走,“睡觉。你锁门,反正有钥匙。”





雷狮却不急着去睡觉,他咧着嘴揉揉腹部骂了句下手真狠,重新掏出手机继续联系明天要约见的客户。边讲边往书房走,把笔电插上查看包装样本。

雷狮今年二十九,他从离了家族后独自打拼,一心往一个方向走。同行那么多,最后就只有他成功了,庆祝业绩过千万那天他在二环内置办下个二百平的房子,别人拿这楼当写字楼,办企业,他雷狮就看中了房子宽敞视野好,直接买了搬进去住。也就是现在这门板危险的房。

二百平四四方方的屋,全铺实木地板,靠墙空空阔阔摆着张床,完全当摆设的厨房用料全石质,上缘斜切的落地玻璃,外面没有遮挡物,车水马龙收于眼底。雷狮二十五之前常常洗完澡倒杯酒,就着夜月从楼上往下看,光个膀子,拖鞋懒得穿,就一件长裤包着腿,头发坠下的水珠顺着肩膀往下流,从人鱼线斜没进裤腰。二十五后他连这事儿都懒得干,太空,没意思。回了家倒头就睡,除了床什么都不碰。

他这快三十年碰到太多事,却没磨掉棱角,只是自己拼。没人打得倒他,他好像永远都那么自信,甚而狂妄。安迷修说他这种人只适合自己做自己的主,掌握所有想掌握的,受不得任何人约束,就是个小孩儿。雷狮嗤笑着说放屁,你看看谁是小孩儿。

安迷修确实是个小孩儿,刚十九的年纪,坚信一堆莫名其妙的道理。出身普通,十几年也都过得循规蹈矩,除了在某些事上固执得像只倔驴,可以说只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也必将变成个优秀的人。

但这么完全没有交集、甚至有点不对头的两个人却在一起了。起因经过结果都发生在这个二百平的房子里。

雷狮独居久了,不太会照顾自己,作息不规律吃的还老往辛辣上靠,胃病是难免的。他头一次碰见安迷修的时候正好犯了胃病,疼得死去活来,正满头大汗地想谁他妈给老子搞点药我给他搞都行,就听门铃响了两声。一开门,是个背着双肩包拉着行李箱的学生。大概他的脸色太过糟糕,吓得对方浑身都绷紧了,却还礼貌地扯着嘴角笑,“你好,请问这里是xx小区B、B座吗?”

狗屁。雷狮捂着胃扶着门,俯身探头去看这小屁孩,口气不耐烦得要命,“你谁?”

“安迷修,”学生干巴巴地答,从口袋掏出张叠好的纸,“之前商量过要来合租……您胃疼吗?”

雷狮那句“干你屁事”才吐出俩字,就被安迷修的“我这里有奥美拉错”给噎了回去。于是他顿了顿,又让开了门,偏头说进来吧。安迷修走进门就愣了,“这是一百四十平?”
“显得大。”
“两室一厅?”
“自己隔,药呢?”

年轻人这才想起来还有个病号,赶紧从包里翻出来药瓶,左看右看,“有热水吗?”
“没有。”
“那有烧水壶吗?”
“没有。”
“……总得有煤气灶吧。”
“没装。”

“新房。”安迷修点点头低声得出结论,听得雷狮想笑。他从包里取出个大号的保温杯,军绿的,还有个挂带,土得难以言喻。雷狮疼得靠墙上眉毛皱成一团,然后被苦茶味糊了一脸,睁眼一看,安迷修端着个玻璃杯手里捏着药。

采光极好的落地玻璃头一次发挥了作用,它把阳光从安迷修右侧投过来,于是那半边脸颊沐浴在柔光里,脸上的绒毛都成一片暖色。安迷修把药给他,露出个与年龄卡合、有点青涩的笑,“抱歉先生,我应该是走错地方了。您把这个吃了就没事了,我不打扰了。”他一进来就发现了不对,却还是等到弄好了药才准备离开。

雷狮几口喝下药,擦了擦嘴,漫不经心,“这儿就是B座。”
“可是不是同一栋楼、”
“就是这儿。”雷狮拿脚把门给关上了,看着安迷修,又重复一遍,“就是这儿。”

后来安迷修用这事笑他,说当时还以为你是卖人体器官的,一进来不让走了。雷狮说确实是不让走,老子看上你了。



之后的事也都在雷狮的掌控中,他们确实成了情侣,性别问题和十岁的年龄差被弃之如蔽。没有人在乎。二百平的房子里,家具装饰慢慢多了起来。隔出几个房间。厨房也不再只是个摆设,至少它终于有了煤气灶。





等雷狮处理完手上的事已经快一点半,他把东西随便往桌上一堆就摸进了安迷修的房间。安迷修开着床头灯,正坐在床上玩着手机,看他进来就将屏幕摁灭放在床头柜上,看样子毫不意外,甚至像是专门在等他。安迷修将两只手握在一起,稍皱着眉,雷狮看他这架势就知道是这小屁孩儿有话要说,果然,“雷狮,我得和你说件事。”

雷狮手脚麻利地脱光衣服只留下个平角裤,钻进被窝,这才慢悠悠地明知故问,“讲?”

“我的大学定在a市,这两天的飞机。”安迷修说完还不放心一样又添上一句,“必须这两天走。”

“我拦着你了?”

“那倒没有,”安迷修叹了口气,“但你看上去……算了,我就是说一声。行李已经整好了,明天出发。”

“你就这么急着走?”

“是你急着让我走。”

雷狮猛地睁开眼看向安迷修,年轻人背对着台灯注视他,轮廓被灯光和黑暗模糊。但那双绿眼睛还是澄澈的,颜色像是冻湖。不同的是,它们仿佛开始燃烧了,从眼底开始,并不热烈,但足以点燃所有的束缚。高傲与理智充做燃料,这回的对视针锋相对,陌生又熟悉。

熟悉到仿佛他们本来就该是这样。

雷狮感到有什么正在摆脱他的掌控,但这无比有趣。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是满含着恶意的弧度,“所以你可以滚了。”

“不好意思,”安迷修突然笑了笑,一脚将他踹下床,“是你先滚。”

END.

我还得说明一下…。结尾就是安哥正在成长为安迷修,的意思。他看出来雷总对他们的相处方式不满意,并且他自己也不满意,于是离开。他需要时间的沉淀,他会变成正儿八经的安迷修。我功力不够写不出雷安那个你懂我我懂你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求求你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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